(1.)
“所以你也没有母亲么?”
她——躺在床上的少女这样问到我,我便点点头,回答她。
“恩。”
“这样啊……我也没有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告诉我,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了……我们俩还真像呢。”
她笑了笑,我也只有点头回答道:
“恩。”
充满童话般的房间,呆着两个人。
床前的这个女生,留着很长很长的头发,可爱的面庞带着不符合年龄,沧桑的神情。
而床边的我,则注视着手里拿着的书,继续给她讲述书里的童话故事。
“从前有一个公主,她有一个很怪的想法,谁能用谎言使她生气,并且使她说出这是在撒谎,谁就将是她的丈夫…”
我轻声细语地将一个个字读出来,而她则很认真地听着。
她是这个房间的”公主”。
因为她无法离开这个屋子。正确来说连下床都很难。她得了很重的病,刚刚从医院回来这个屋子。
直到我出现的那天开始,便一直陪伴着少女,和她聊天。
“男孩通过和公主的对话知道公主是个十分喜欢父王的人,之后男孩说道——
你父王是个奸诈的人,和我父亲坐在狗窝里一边喝酒一边比赛放屁,然后他欠了我父亲的钱,并将你许配给我….话还没说话,就被公主生气地呵斥这是谎言,然后公主反应过来,她输给了这个撒谎的狂徒。最后他们在城堡举行盛大的婚礼…”
在讲完故事之后我,便合上了书,望了望她,只见她脸上留着失望的表情。
“怎么了”我向她问道。
“公主这样会幸福吗?”
她向我乞求,这个问题的答案。
这个我也不知道哦——我这么说道,随后顿了顿,便安慰了几句,而她也欣然接受了。
“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
我看了看手表,和她说道。
“恩…你走吧,小心点。”虽然很不情愿,但是她还是这么和我说道。
“我会的。”我笑着向她说道,接着在离开房间的时候——
“那个……”
她叫住了我,我转过头,接着她又笑着说道:
“真的很谢谢你,能陪我聊天。”
我也再次将嘴角曲向120度,说道:
“没事哦,我也挺开心。你要睡了吧,我帮你关灯吧。”
“恩,晚安。”
“晚安。”
说着,我便关了灯,顺手把门关上,和她房间不同的是,大厅便没有温馨的感觉,太过宁静显得落寂和冰凉。因为她的房间在二楼,所以我准备下楼,而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
走到大厅,见到一名男子,他大约四五十岁,头发已染白,眼神里只带着疲惫,他是这间屋子的主人,也是那位少女的父亲。
他看见了我,便说了声:
“还真是谢谢你啊。”
他没有带任何的表情,语气也没有带着谢意,但我依然回答到说:
“不用客气。”
接着穿好鞋,走出家门。
“我根本没有什么好值得道谢的。”
我一边走着,一边这么说道。
(2.)
那个少女,与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那个……你是……”
她用疑惑的眼神望着我,瞳孔里带着天真。
我迟疑了一会,便露出自认为很友善——虚伪的笑容说道:
“我是最近新搬来的邻居,因为我听说你因为重病,常年足不出户,所以你父亲要我陪你聊下天。”
“真的吗….”她半信半疑,就像羔羊一样,畏惧着我,我对此只好做出了回应。
“真的哦。”
虽然对我还是抱着警戒心,但随着和我慢慢聊天,慢慢缓解了下来。
接着她开始问了我很多东西,都是关于外面的世界的事情。对于徘徊在医院和家中的她,外面只是她在车窗看到的风景线吧。
我便告诉一些我所知道的趣事给她听,不断地逗她笑,童话调的房间洋溢着温馨的氛围。
但是——
突然她的笑声停止了,转而替之的是她突然黑下来的脸,于是我随着她的目光看去,那是….
大量的黑发,分散在她的枕边,那不是一个正常人的掉发量。
“妈妈说过呢,头发是女人美丽的象征…”
她这么说道,然后头渐渐低了下去。
“我好害怕变成男孩子那样….”
那是小女孩都会有正常的想法,让我回想起她只是一个孩子的事实。
“不会的哦。”
我打断了自己思考的回路,然后用笑容说道:
“你一定会没事的,等病好后,就会长出浓密的秀发,成为一个大美人哦”
听到我这么说道后,少女的表情瞬间变得开朗起来,接着她好像思考了些什么,然后小声地说道:
“你能答应我一个小要求吗…”
我的脸上浮现出疑问的表情,然后少女看了看她旁边的书柜说:
“你能读故事给我听吗…”
原来如此,读故事吗,对于普通孩子来说不是什么很稀罕的事,但是对于没有母亲的她,这样的小愿望就显得遥不可及。
“可以啊。”
经过思考的我,选择满足她的愿望,当然不思考也会这么做,没人不会如此看不懂气氛拒绝一个女孩的小要求。
于是我从书柜挑了一本童话书,便翻了翻目录,找一个有趣的故事,便开始读起来。
在一个充满童话气氛的房间里,一位男生给一位女生读着童话故事的场景,这个放在喜剧里边会是一个浪漫的设定吧。
最后随着书里的故事落幕,我也将要离开,正准备和她告别的时候,看到她入睡的面庞。
虽然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最后的结局,贴在脸上的幸福笑容,算是给了我一个答复。于是我静悄悄地离开,在离开的时候便关掉了灯,为这童话般房间的一天结尾。
(3.)
接着便来到了第二天。
我依旧拜访她家门,与她见面。
一开始聊着关于食物的话题,到了差不多的时候又开始读起故事来。
我并不觉得我说的话多有趣,但是看她开心的样子,好像很满足。可能对她来说,或许我的到来,本身就是一种新鲜感。在我来之前她又能干什么呢?
在我读完故事之后,她打了个呵欠,看来是因为昨天的关系觉得不好意思所以才没有睡吧,现在时间也不晚了,我便站起身,而她也心领神会,说道:
“要走了吗?”
“嗯。”我点了点头说道:
“你早点睡吧,我帮你关灯咯。”
“好…你明天还会来吗?”
你明天还来吗?这个简单的问题,表露了她的心声,看来她对我已经有了期待,这反而让我害怕。
那是因为我并不是她的邻居,而我现在的所作所为也并非善意。
即使如此,倘若是她所希望的——
“会来的哦,晚安。”我笑着说道,便立刻按下灯的开关,害怕被她看见,用虚伪的笑容苦苦支撑,还是掩盖不了的表情。
(4.)
然后…第三天,也就是今天。
“我根本没有什么好值得道谢的。”
正如我所说,我不是她的邻居,那只是我随便编的谎言。顺带一提的是,少女她十分怕阳光,所以她的房间整天拉着帘子,看不到外面东西,理所当然地,她也不知道屋子的门前摆了什么东西。
离开了她的家,看见刚好从外边回来的两个妇女,她们正在对那间屋子议论着。
“你看,那是奠牌吧,看来是要举办丧礼了。”
“松尾先生真是可怜。”
而我假装没有听到她们的对话,静静地从她们身边走过。
“就这样数数都有三天了吧。”我自言自语说道,和那个少女认识,已经有3天了吧。
陪她度过的三晚时间,说长并不长,也没干什么事,就这么度过了。
而明天,
则是最后一天了。
(5.)
第四天晚上,我在忙完我的事情,接着就来到她的房间。
“欢迎。”
她看见我,笑着对我说道。
接着就是习以为常的对话,然后时间不知不觉地流逝,直到她问道:
“聊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名字呢,你多大呢。”
“……恩。”
“你叫什么名字呢?”
一般我十分讨厌别人问我名字,但是……
“……叫我阿久津就可以了。”
我只说出了姓氏,名字没有提,而少女也没有多问。
“哦?那阿久津先生多大了?”
“18岁。”
“诶,比我大七岁耶,那这样阿久津先生不用读书么。”
听到她这么问,我就回答到:
“因为刚搬过来,学校还有各种手续要办,所以还没去。”
这个当然是骗她的,我已经没读书了。
接着,楼下发出了嘈杂的声音。
“怎么楼下这么吵?”
少女向我问道,我便敷衍地说道:
“好像是你父亲买了新的家具,而搬运工正在搬进来。”
“爸爸真是的,整天喜欢乱买东西。”
她鼓着脸说道,而我也没有再说什么,楼下也安静下来,接着——
房间的门被打开了。进来的是少女的父亲——松尾先生。
“爸爸!”少女向他喊到。
“咲子,该吃药了。”他笑着对少女——松尾咲子说道。
接着他和我双目对视,然后走了过来将手里的碗递给咲子,并且帮她掰取药片。
我则表示出了解的样子,让出了位置。
“咦?怎么今天的药片样子不同了。”
她看了看手心的药片,等待松尾先生的答复。
“今天的是新药哦。”松尾先生很自然地就说出来了。
我什么话都没说,就在一旁看着。
咲子将药片放入嘴里,然后连同碗里的水一并吞了下去,然后露出痛苦的表情。
“这次比平时苦好多。”
而松尾先生则笑着说道:
“苦口良药嘛。”
接着过了一会。
“突然觉得好困……”咲子揉着眼睛说道,而松尾先生说道:
“那你睡吧,我们不打扰你了。”
“恩……”
接着,少女便倒下了。
而我则眼睁睁看着这一幕,转过头向松尾先生问道:
“你用了多少量。”
“医生建议的量,按他说法可达到深度睡眠。”
“哦,原来如此。”
“怎么?不希望她死么。”松尾先生不满地看着我,问道。
“并不是,”
我闭上眼睛,回答道:
“倒不如说,我宁愿她就这样死去比较好。”
“这样啊。”
那开始动手吧——松尾先生这么说道,然后拿出一包药袋,他把里面的东西取了出来。
那是…异戊巴比妥,也就是麻醉剂。
使患者入眠之后,注射大剂量强力麻醉剂使人体的呼吸系统受到抑制,而最终由于麻醉剂而呼吸停止而死亡。
这是安乐死的一种实施方法。
“话说你为什么不用毒药,这样做或许更为效率。”
“我是想她能就这样安详地死去就好了,我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说着,松尾先生就将针筒,插入了咲子的手臂,然后注射进去。
这让我想起我和她第一天见面的回忆。
我不想变成男孩那样——她那个时候这么说道….
接着,松尾先生开始注射第二支,在我脑里相对应的是第二天的回忆。
然后,第三支。
你…明天还会来吗?——
公主这样会幸福吗?——
脑子里满是她所说过的话,仿佛真的在耳边说着那般。
然后松尾先生停住了,看来是到达了医生所要求的剂量,三支,仿佛将这三天的回忆,注射了我的体内,如今只剩下空空如也的针筒。
在这个时候,我将手放在咲子的鼻孔,她已经没有呼吸了。
你问我公主和骗子在一起会幸福吗?
我不知道,或许在那个童话结局里,她是幸福的。但即便她喜欢骗子,也不一定和骗子过着美满的生活。
结局总是给人迷惑,让读者停留在主观的一面。
而现在这个关于咲子和骗子故事的结局,就是咲子死去了,在我这个骗子面前。
我不知道咲子她幸不幸福,我不知道她这三天是否过得真的快乐,她那安详的睡
姿无法告诉我什么,我只能推测她离开得并不痛苦,而这只是我的一面之词,给我自己的安慰。
“那我就告退了。”
“恩,明天见吧…………”
松尾先生向我告别,顺势说出了:
“——年轻的葬仪者。”
(6.)
很久以前,我的母亲就死了,而我就一直和父亲相依为命,直到我读不进书,只好跟着父亲一起去工作,而父亲的工作则是——葬仪社。
这是以前并没有的职业,但自从殡仪馆经营衰落之后,一些葬礼丧事就开始由一些葬仪社私办了。
因为现在这个时代,没有人尊重死亡。生命的长寿,安乐死的兴起,让人开逐渐失去对生离死别的敬畏。
葬仪社办葬礼获取的利益是巨大的,而作为被人谩骂骗钱的我们自然无人问津,父亲也为此很烦恼,经常要打兼职维持家计,身体也消瘦了很多。
直到一天,我们接到从隔壁城市的委托办丧礼,巨额的报酬让我们为之心动,但是,听了丧礼内容后我们却笑不出来。
松尾先生,想让自己的女儿合理地”消失”。
该从哪里说起好,松尾咲子,并不是松尾先生的亲生女儿。
松尾先生的妻子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她经常和外面的男人乱搞,而咲子则是她乱搞出来的孽种,然后,松尾先生的妻子和别的男人私奔了,留下他们两个。
而松尾先生要一边照顾着得了重病的咲子,一边工作。
咲子的病,是绝症,没得治,可以说是毫无希望,但是她一直没死去,苟存的活着。
本打算坚持到咲子死的松尾先生,却因为咲子一直苟存地活着而不得不继续抚养着她,直到有一天,松尾先生终于坚持不住了,精神的折磨,道德的极限,使他想出这个计划。
他只是想让咲子的死亡步伐加快罢了。
松尾先生是个十分有素质的人,我和父亲确认了很多次,他有耐心请求了我们很多次,最终,结合了各种情况,父亲答应这场丧礼。
计划内容是这样的,首先松尾先生向医院请求开张死亡证明书,并让咲子出院,而医院根据情况也认为这样比较妥,况且他们经常经历生死,对这些事不痛不痒,所以医院答应了。
然后咲子回去后,松尾先生委托我们装饰屋子外面,使咲子死了这一消息传播出去,因为葬礼要在死后几天方可进行,所以最后在葬礼的前一天晚上,用过量安眠药咲子死去,第二天举行丧礼。
所以
这一晚,我根本无法入睡,尽管有各种情况来掩饰,但是这无疑是杀人的行为。
尽管并非我们下手,但是我们的行为和帮凶根本没什么两样。甚至比帮凶更恶劣,
或许是因为良心的谴责吧,所以我才在办完自己的事——准备丧礼后,去找咲子聊天。
但这样做只会让我的更加良心不安。
然而,我就在这思想斗争中渡过了一晚,咲子她已经死去了,而我在这痛苦挣扎也是无济于事,脑里总是漂浮着会不会有更好的办法。
但是,我并不是那种强大的人,这个故事注定是悲剧,我没有任何能力改变什么,包括咲子在我面前死去的时候。
就这样,到了早上,我还是没有入睡过一次。
(7.)
在松尾先生的家里,在场参加这次葬礼的都是知情者,他们知道这将是一个什么样的结局,所以没有一个人气色是好的,就算是经历过许多次葬礼的父亲。
松尾先生打算土葬,为此为咲子买了一块坟地,可体现出他的细心,可是既然有这个钱,那为什么不请个保姆来照顾咲子呢,可是我没敢问,因为我猜想可能松尾先生对妻子的情感,叠加在咲子上面了吧。
据说咲子和她母亲十分样貌相似,而对松尾先生来说,面对咲子就像天天面对他那私奔的妻子一样,所以他才接受不了吧。
葬礼分两天,第一天的通夜式在昨晚已经进行了,昨晚的吵闹,便是亲属给”死者”咲子上香。
而今天则是在家中举行告别式,接着将咲子的尸体送往墓地。
咲子的葬礼是家族葬,参加的只有松尾先生的少数家属。
葬礼开始了,首先我们请来的和尚开始念经,然后亲属们一个个走上祭坛,向松尾先生鞠躬,表示哀悼之意,最后上香离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而我就在棺材旁看着这过程,而旁边棺材里的咲子就静静地躺在那,根据松尾先生说,是在我昨晚离去后,将她抱进棺材里的。
亲属们都没有落泪,这或许是正常的,因为日本葬礼是十分安静的,每个人都很严肃,但是在他们脸上连悲伤的表情都没有,我看到的,只有他们疲惫的神情,
每位都是如此。
现在的人都能活的很长久,但是却活的很痛苦。
诵经上香结束后,接下来便是,开始盖棺。这意味着和逝者永远的告别。我推开棺材盖,看着松尾先生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咲子的面庞,他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我也无法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
我等待松尾先生的指示,随着松尾先生的手离开后,对我点头示意道,我便盖上了棺材,接着松便转头准备走下祭坛。
这一盖,便意味着永远再见到了,讽刺的是,在这世上见她最后一次的是我,给她带来希望的我。
于是我闭上眼睛,回想着她的面孔,脑里全是关于和她的回忆。
就在这时——
“这是…在哪里?”
这一句话,直接插入了我的心扉,在我脑海里回荡。
这是…咲子的声音!
我猛得睁开眼睛,朝棺材看去,而棺材并没有任何动静,然后我摇头观察着周围的情况,试图告诉自己刚刚听到的是不是幻觉。
然后我看到了——
松尾先生,他回着头,瞪大眼睛,看着我旁边的棺材…
“……….”
过了一小会,他便把头转了回去,然后走下了祭坛。
而我则开始颤抖起来….
身体不受控制,不断地在冒冷汗。
“冷静下来…冷静下来…这只是错觉…这只是错觉…”
我心理不断地暗示着自己,然后看着两个壮汉将棺材抬进灵车。
这不可能的…不可能…咲子她明明已经死了…不可能的…要是刚刚那句话真的是她说的话….
突然间,我感受到一股电流直击我的心脏。
我无法想象这个后果…我坐在车上,身体颤抖越发得严重,父亲看到我这样,便问道:
“怎么了,你脸色不太好。”
“…没...我.我没事。”
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这几个字吐出来,我不断德将头望向,棺材,乞求着它能给我答案。
但是棺材一动不动,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是这样把我逼到绝望的深渊。
我我该怎么办…去确认一下吗?咲子的生死…不,不,不,不….我不敢去确认。
我并不害怕我这么做的结果,我害怕的…是我这么做带来的后果…
倘若咲子真的没死…那这场葬礼将变成一场闹剧。而我则成为闹剧的导火线…
这个故事不会因为她还活着而带来幸福,带来的只有绝望,以及疯狂的结局….
我已经无法再想象下去…我也不能告诉其他人,包括我的父亲,我只能独自一个人,将这疯狂的想法消化掉…
我捂着自己的头,闭着眼睛企图逃避这一切,最后,随着灵车的停止行驶,我们终于来到了这场葬礼的终点——墓地
所有人来到了,咲子的墓碑前面,那里已经挖好了洞,等待着棺材的放入…
而我…依然在和绝望斗争着,直到我的眼帘映入两个壮汉,将棺材放入了坑里….
“不!等一下!”
那是我自己的声音….
连我自己都没意识到,我将这句话吐出,然后成为了全场人的焦点。
所有人看着我,疑问的眼神,冷漠的眼神,让我更加发寒,在这瞬间,我就像个悬梁的小丑,在这闹剧的中心,观众们都在等待我的表演。
必须说出来!必须说出来!脑子里只有这个想法,我要说出来,咲子可能还没死…
就当我这么打算的时候——
恐惧支配了我的身体….
我的喉咙发不出声音,任凭我怎么驱使它…
这时我才明白,这闹剧的压力,要比我想象中大太多….而我承受不了它的重量,跪倒在地上,捂着自己的喉咙,目光开始迷离,耳中徘徊着父亲的叫唤,然后失去了意识。
(8.)
随后我的意识逐渐清醒了,我的眼睛便开始观察四周获取信息,我现在..在灵车上。
在我身边的是父亲,他一直注视着我,观察我的状况,然后什么都没有说。
“结束了吗…葬礼…”我这么问道,声音小的连自己都在怀疑有没有说出来。
“结束了。”父亲给出了答案。
根据父亲的说法,在我倒下了之后,全场变得混乱起来,而父亲直接将我背了起来,送我到灵车上,然后,在神父的主持下,葬礼进行到了最后,坑里的棺材,被一铲铲土淹没,最后埋进了地下。
就这样,咲子在不知生死的情况下。被埋在了坟墓下边。
一想到这,我便手握拳头,开始不断殴打自己,同时嘴里吐着两个字——
垃圾。
垃圾垃圾垃圾垃圾垃圾垃圾垃圾垃圾垃圾垃圾垃圾垃圾垃圾垃圾垃圾垃圾垃圾垃圾垃圾垃圾垃圾垃圾垃圾垃圾垃圾垃圾垃圾垃圾垃圾垃圾垃圾垃圾垃圾垃圾垃圾垃圾垃圾垃圾垃圾垃圾垃圾垃圾垃圾垃圾垃圾垃圾垃圾垃圾垃圾。
我在企图避免任何不幸下走到了一个最坏的结局里。
倘若我那时说了出口,去确认咲子的生死的话,那不管她是生是死,松尾先生的计划都有可能暴露,这样的话松尾先生会变疯,然后死在我面前吧。
而存活的咲子也因为绝症难逃一死,最后谁都没得救,连我也….
然而我并没说出来,演变成现在这样。
如果咲子她真的活着,那我们无疑是将一个活人活埋在地下,无疑是人渣中的人渣。
然后我闭上眼睛,漂浮在眼前的是咲子在棺材里的景象,密封窄小的空间,一片漆黑,逐渐缺失的空气,无论怎么叫唤都无法传出去,无论如何敲打都打不开,直到慢慢窒息死亡…
好可怕……好可怕….恐惧不断刺激我的神经,让我临近崩溃的边缘。
但是,如果咲子她死了的话…
没错,她已经死了,在我面前,被松尾先生注射过量麻醉剂,在毫不知觉的情况下离去了,而这仅仅只是一场普通的葬礼,没错,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不断地笑着,然后眼睛流出了眼泪,说道:
“咲子她已经死了是吧?是吧?是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而父亲,他并不知道我脑里的绝望,他只是很疲惫地点头,回应着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没错。真是嘲讽极了,明明想生前给咲子带来希望的我,现在却不得不以咲子的死,来让自己开脱,获得救赎。
希望她死,这样和是我杀的又有什么区别?
想到这,我已经控制不住我的情绪,大哭了起来,然后不断地咳嗽,差点咳出血,
就在这种状态下,哭了一整天。
(9.)
那几天,我一直梦噩梦,那是从那个墓地,发出的哭喊声,让我窒息。
松尾先生我再也没有见过了,我害怕看见他,会让我想起,在那童话般的房间里,我给她讲故事的场景,那连自我救赎都没做到的丑陋行为,我一辈子都不再想见到。
然后又过了一段时间。
我放弃了葬仪这个工作,父亲也没说什么,一年后,父亲因病去世了。我也混荡地过着生活,身体状况越来越差,手脚变得没力气,经常会生病,每次生病的时候,总会梦见那个房间里,我手里拿着童话书,咲子看着我在笑。
啊啊,没错,这就是我的报应吧——
我这么想到,看来我离去找她赎罪的时刻已经不远了吧….
……
……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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